相传每年七月初七,牛郎织女在天上的鹊桥相会。因为一年一度,十分难得,七夕节自然被赋予完全不同的意义,也就有了无数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和情感哲思。
写七夕节的古诗词不在少数,其中最为著名的,当属宋代秦观的《鹊桥仙·纤云弄巧》。那句“两情若是久长时,又岂在朝朝暮暮”,一直流传至今,成为经久不衰的爱情格言。其实,这首诗整篇都极美。“纤云弄巧,飞星传恨,银汉迢迢暗度。金风玉露一相逢,便胜却人间无数。柔情似水,佳期如梦,忍顾鹊桥归路。两情若是久长时,又岂在朝朝暮暮”。秋风白露的七夕相会,本来就胜过尘世间长相厮守却貌合神离的爱情;只要两情至死不渝,又何必贪求卿卿我我的朝欢暮乐呢?
相比众多七夕诗词描绘“佳期苦短”的传统主题,秦观这首咏七夕的节序词,可谓别出心裁,立意高远,展示了七夕独有的抒情氛围,将七夕主题与牛郎、织女故事的浪漫和悲剧性特征点明,唯美通达。讲牛郎织女的悲欢离合,实则是歌颂坚贞诚挚的爱情。
一开篇写“纤云弄巧”。“纤云”是指轻柔多姿的云,这里夸赞的是织女的手艺;“弄巧”两字,展现了织女可爱美好的女性形象。遗憾的是,如此美好的人,却不能与心爱的人共度美好的生活。“飞星传恨”,说的是那些闪亮的星星,仿佛都在传递离愁别恨,飞驰在银河上空。
“金风玉露一相逢,便胜却人间无数”。金风玉露之夜,一对久别的情侣,在碧落银河之畔相会了,这美好而温柔的时刻,就抵得上人间千遍万遍的相会。“两情若是久长时,又岂在朝朝暮暮”是点题之句,既写出了牛郎、织女的爱情难得可贵,又高度凝练了作者的爱情观。看似写天上牛郎织女,实则暗写人间相聚分离,读来荡气回肠,感人肺腑。
唐代杜牧的《秋夕》,画面感也妙绝。“银烛秋光冷画屏,轻罗小扇扑流萤。天阶夜色凉如水,卧看牵牛织女星”。银烛是银色而精美的蜡烛,画屏是画有图案的屏风;用轻巧的丝质团扇,拍打飞动的萤火虫,十分可爱。这首诗写的是宫女生活的幽怨和孤寂,清朝蘅塘退士评曰:“层层布景,是一幅着色人物画。只‘卧看’两字,逗出情思,便通身灵动”。
前两句描绘的是深宫生活的图景。“轻罗小扇扑流萤”这句十分有趣,透露出很多讯息。萤火虫多见于草丛之类比较荒凉的地方,在宫女居住的庭院,竟有流萤飞动,可见宫女生活的凄凉孤独。用扇子扑流萤,显出了宫女的无聊,只能用这些细小事情打发时间。值得一提的是,轻罗小扇具有象征意义,扇子是夏天用来扇风的,秋天就没用了,所以在古典文学中,秋扇常用来比喻被遗弃的女子。
“天阶”指的是皇宫中的石阶,“夜色凉如水”指夜已深,寒袭人。富丽堂皇的环境和人心的孤寂,让画面感扑面而来。宫女坐在台阶上,仰视着天上的牛郎织女星。而牛郎和织女的故事,让宫女毫无困意,心中充满幻想。
杜牧的这首绝句,含蓄蕴藉、耐人耐味。诗中有人却无言,没有叹息、眼泪,也没有怨、愁与恨,通篇读来,诗里的情感一泓静水,深处却暗潮涌动,只要循声而去,就被引入其中,难以自拔。一边是动人的爱情故事,一边是不幸的命运,宫女的心事,就在这个夜晚不停翻涌。
唐代李商隐的《马嵬·其二》,有两句十分有趣。“此日六军同驻马,当时七夕笑牵牛。如何四纪为天子,不及卢家有莫愁”。一句写历史上著名的典故,一句是强烈的反差和对比。当年七夕时,讥笑牛郎织女一年才得一见,而两人约定,要长相厮守、永不分离。然而现实残酷,当了四十多年皇帝的唐玄宗,保不住自己的宠妃,只能将其赐死;而作为草民的卢家,却有让人嫉妒的贤妻莫愁。这两句既是批判,又是对平凡爱情的高度赞扬。
“双星良夜,耕慵织懒,应被群仙相妒。娟娟月姊满眉颦,更无奈、风姨吹雨。相逢草草,争如休见,重搅别离心绪。新欢不抵旧愁多,倒添了、新愁归去”,这是宋代诗人范成大的《鹊桥仙·七夕》。牛郎织女的故事,感动了一代又一代人。在吟咏牛郎织女的诗句中,范成大这首《鹊桥仙》可谓别具匠心。
“双星良夜,耕慵织懒,应被群仙相妒”,说的是七夕节来临,此时的银河两岸,牛郎已无心耕种,织女亦无心纺绩,就连天上的众仙女也开始忌妒了。起笔对牛郎织女的心情描写,烘托出一年一度的七夕氛围。“娟娟月姊满眉颦,更无奈、风姨吹雨”,说的是美丽的嫦娥仙女蹙眉的样子,风姨也开始兴风吹雨了。织女一年才有一次的相会,何以被群仙所妒?这显出了神仙世界的“无聊”,也烘托了牛郎织女爱情之难能可贵。
这首词最特别的地方在于,它是以悲剧衬托悲剧。牛郎织女爱而不得,难得一见,却遭了众仙相妒,衬托出的是人间悲剧。“相逢草草,争如休见,重搅别离心绪。新欢不抵旧愁多,倒添了、新愁归去”,三百六十五个日夜别离,相逢却仅只有七夕一天,旧愁未消,又载了新愁归去,又是新一轮的期待和愁思,这般凄美,或许只有亲历者才知其中滋味。
有“诗鬼”之称的唐代诗人李贺,也写过《七夕》。“别浦今朝暗,罗帷午夜愁。鹊辞穿线月,花入曝衣楼。天上分金镜,人间望玉钩。钱塘苏小小,更值一年秋”。朱自清的《李贺年谱》提到过此诗,这首五律是怀念自己所眷恋女子的抒情之作,他们定情之日,正是前一年的七夕。
“别浦今朝暗,罗帷午夜愁”,银河是牛郎织女一年一度相会又分手的地方,因此称“别浦”。牛郎织女在鹊桥上相互依偎,珍惜这美好的一瞬,互诉别后一年来的相思深情。而诗人一年前的七夕,与心上人定情后天各一方。此刻已到了夜半,正是牛郎织女情深意浓之时,而诗人只能怅卧罗帷之中,瞪大了眼睛,在相思中煎熬。
“鹊辞穿线月,花入曝衣楼。天上分金境,人间望玉钩”,诗人夜不能寐,思念远去的恋人。月亮本像一面明镜,或许是牛郎织女各自拿了一半,等待再拼接成圆。然而,人间的破镜却难能再圆,这是现实和理想间的巨大差异。
“钱塘苏小小,又值一年秋”,幻想破灭了,诗人又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中。年前一别,刻骨铭心;一年白驹过隙,不觉又到秋风瑟瑟的季节。牛郎织女,一年还有一次相见,而可怜的诗人,此生却难再续前缘,真可谓人生不幸。这般惆怅,与杜牧笔下的宫女之愁,有过之而无不及,就难怪李贺被称作“男版林黛玉”了。
初审:曹淑杰
复审:张彦梅
终审:陈尤欣